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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07章 番外六(前世番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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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07章 番外六(前世番)

夢魘還在繼續。

陸訓困在一個長長方方的地方, 和先前那走馬觀花的夢境不同,這回他的靈魂仿佛和夢裏那個自己融合,他有了那個世界他的記憶, 能更深刻的體會到他眼前放電影一般的一幀幀一幕幕。

他看到了他死以後。

得到他死亡消息的時候她人還在陸家, 正陪陸老頭聊天。

黎家人一個個離她而去後,她特別珍惜還活著的家人。

平時她除了購物和他在一塊外,剩下的時間她要不回黎家和常慶美和天賜待一塊兒, 要不就在陸家, 她總是說, 他很忙很累, 她的情況還讓他負累更重了, 讓他連陪家裏人的時間都沒有, 她也幫不了他什麽,只能幫他陪陪老人了。

她在這事上很盡心, 陸家的大小事她幾乎都在照看,照顧陸老頭, 陪陸欣找到她喜歡做的事,開解因為生病一直自卑活在影子裏的陸謹。

郝麗華和陸金巧兩個不對付, 但有她在,她總能及時化解掉兩人可能會起的紛爭不對付,陸金巧沒理不饒人, 得理更不饒人,但對上她會稍微克制收斂脾氣, 郝麗華有所求想在她面前當個好婆婆的關系,也會忍耐, 聚在一起的時候吵鬧減少了,陸欣陸謹喜歡她的關系還總喜歡找她說話, 飯桌上也不再鴉雀無聲。

表面上,陸家有了當年黎家一大家子相處的影子。

陸老頭一直說,她是最好的孫媳婦,陸欣陸瑾也說她是最好的大嫂。

她真的做得很好,為了不讓他擔心,不想成為他的負擔,她很努力的去面對自己遭遇的那些不幸,積極的看醫生治病,她真的很努力的為了他活著。

但那天,接到他暴斃電話的那天,她眼裏的光全滅了,那些掙紮出來的努力就像一口好不容易凝起的氣,全散了。

他看到她捏著電話的指尖發顫發白,一雙眼失去焦距不知道看向哪裏,反覆的問著電話那邊:“你說誰死了?”

“怎麽死的?”

“怎麽可能呢?中午我們還在一起吃飯呢。”

“他只是有點感冒!”

“他怎麽會死了!他怎麽可能死了?”

“他還答應我今年要陪我去滬市去西北的,他怎麽會死了?”

她不願意相信不願意接受,一遍遍的對著電話近乎嘶聲的吼,最後還是陸老頭痛苦的捂著心臟從她手裏搶過電話,她看到陸老頭不對勁,不知道想到什麽,她慌張的大聲喊著他,又喊了在屋子裏“歇息”的郝麗華出來。

陸老頭乍聽到他的死訊受不住昏倒了,她難得沒有陪同著去醫院,給郝麗華和背著陸老頭的鄰居攔了去醫院的車,確定顧如路放那邊會趕過來,她一個人開著車去找他了。

一路上她臉白如紙,車開得飛快,那速度和她當時的狀態讓他只看著都膽顫心驚。

她不相信他死了,拒絕相信他死了,看到他的那一刻她都還不相信,她把全身已經冷硬的他摟進了懷裏,吻著他讓他醒醒,不舒服回家睡覺,他們去看醫生。

打給她電話的人是季臨,看到她那個樣子他試著上前勸她,她卻完全聽不見,整個人沈浸在她自己的世界裏。

她強硬的帶著他回家,帶他回到他們的臥室,試圖讓他休息,她錯亂的覺得,他只要休息了就會醒來。

整整三天,她不吃不喝躺在床上陪他,誰來了都不開門。

最後還是二哥黎志軍找了開鎖強行破門,才得以見到她。

但見到的已經是神志不太清醒的她。

她病了,徹底病了。

大冷天,她穿著他喜歡她穿的白色吊帶,一張臉蒼白裏泛著青,一雙紅腫的眼眸滿布血絲,看見破門而入的黎志軍,她凍得發僵的手指尖擡起在嘴邊輕輕的噓了聲,她讓二哥小聲點,說他累了,別把他吵醒了。

黎志軍當時看到那一幕是什麽感受他不知道,他只知道自己感受到了心魂裂碎的痛感。

那大概是二哥唯一一次對她說兇話,讓她清醒點,讓她不要讓他死都得不到安寧。

不要讓他死都得不到安寧。

就這麽一句話,她抱著他痛哭了出來。

她不想松手,卻終究不得不松開了手。

他的喪事由二哥和陸家人武進順子幫著一起辦的,她全程沒離開過他身邊,眼睛盯著躺在冰棺裏的他沒轉過。

要送他去火化的頭一晚,她企圖割脈去陪他,萬幸被擔心她寸步不離她左右的二嫂常慶美發現了。

二哥知道這事後直接拿了把刀遞她手上,喊著她說:“你想去死是嗎?”

“你忘了媽臨終前怎麽交代的你是嗎?行,那去吧,不過陸訓他已經走了好些天了,只怕早喝了湯過了橋不記得你了,你一個人肯定怕,沒關系,二哥陪你。”

“二哥的命本來就是你救回來的,也活夠了,反正我們黎家也要死絕了,二哥陪你一起。”

黎志軍找不到讓妹妹活下去的辦法,實際這麽幾年,他撐得也很痛苦,絕望之下他只能想到這一步,常慶美被兄妹兩人嚇得手腳發軟站都站不穩,天賜更嚇得不停的哭,抱著小姑不停的求她不要死。

那一晚,老洋房裏只有痛徹的哭聲。

那晚之後,她沒有再尋死。

葬禮結束,黎志軍不放心她一個人把她帶回了黎家。

陸家裏郝麗華這個時候跳了起來。

郝麗華會動手殺他,除了被常雄捉住了她偷盜黎菁的珠寶去賣這個把柄,給了她十萬塊買他命,還因為常雄告訴她如果他死了,她作為養父母一方可以分得他至少一半的財產。

先前他人沒下葬,她心虛,連出現在他的葬禮都不敢,全程裝好兒媳婦在醫院照顧陸老頭,後面陸老頭強撐著身體出院送他,她沒辦法不得不露面,卻因為太怕了,她裝哭暈過去兩次,只為了不和他近距離待。

如今他人下葬了,她感覺沒事了,她心裏的那點心思也藏不住了。

先是在陸家問他去之後他的那些事業怎麽安排的,後面又鼓動陸老大提到錢一類的話題,說她還年輕,會不會再嫁什麽的。

兩口子的心思昭然若皆,哪怕陸老頭強硬的說了他的遺產他們沒份,郝麗華依然沒有死心,還偷偷跑到黎家去找了她。

他突然暴斃,季臨幫忙報了警,只可惜常雄提前準備買通了法醫和出警人員,給了個過勞死的死亡結果。

郝麗華無恥的把他的“過勞”歸罪在了她身上,說要不是她太愛買東西,他不會天天那麽累把自己累死了。

她原本就還沒從他的死裏走出來,再聽到郝麗華那翻話,她當場崩潰了,她慘白著臉痛苦的抱著自己的頭,不停的念:“是我害死了他?”

“真的是我拖累了他?”

“該死的其實是我?”

郝麗華的話徹底摧垮了她,讓她再沒了活下去的念頭,黎志軍沒有辦法,拜托申家二姨家的表姐想辦法從國外請了個專家回國對她進行催眠。

讓她短暫的忘了他,忘了父母大哥三哥侄兒們,只記得自己是黎家女兒,很喜歡買東西。

為了能讓妹妹活著,黎志軍用盡了辦法,他不惜抹去了家裏黎志國一家和黎承的存在,編造了黎家二老的意外死亡,還專門找上了陸家,對郝麗華用上了威脅。

只是催眠有副作用,她總感覺自己忘了什麽,比如爸媽什麽時候去世的?她只有個二哥?

為什麽她感覺不止?

導致心裏空得很,購物癥越發嚴重。

買東西越買越瘋,花錢越來越大。

如果他還在,手裏產業正常運轉,供她那樣開銷沒有一點問題,但他死了。

他死了,沒有一絲一毫安排準備的死了,太過突然,武進順子金彪幾個本來就不是常雄範長海的對手,因為他的死更亂了陣腳。

導致被接連算計,車隊也好,廢鋼也罷,還有他私下投的那些產業全部都停擺面臨倒閉關門。

本來該生錢的產業死掉,她手裏能動的錢就少了,偏偏這時候,黎志軍也死了。

在追查他死的路上發生的意外,臨死前他只來得及給常慶美打了通電話,告訴了她他們死的真相。

常慶美想給他們報仇,又怕自己被滅口,她只能把她托付給黎玲,假裝傷心帶著天賜先躲了。

常慶美以為自己只是短暫的躲一陣子,卻沒想到她這一躲就是幾年,等她再聽到妹妹的消息,是妹妹的死。

黎志軍死了,常慶美太傷心帶著兒子“南下”了,哪怕腦子裏記憶不清晰,她依然感覺到了痛苦,她只能不停用買東西來麻痹自己。

直到她手裏所有錢財耗盡,還因為掉進常雄梁萬龍算計裏欠下巨債,被拍賣掉所有家產,她一個人孤零零的走在街上想起了一切。

長街上,她望著一片虛無處喊了聲:“老公。”

沒了錢,沒了家,失去了全部家人,還在這時想起了過往所有。

曾經有他讓她留念牽掛,有黎志軍拿著刀逼著她活。

如今再也沒有人看著她了,黎玲接她回去的當晚,她割了脈。

抱了必死的心,為了不讓黎玲的家成為兇宅,她半夜離開了黎玲家,在兩條街外的巷子裏捏著修眉刀對著自己手腕狠狠割了下去。

鮮血汩汩的往外冒,很快濕透她手下的青石地板。

已經做過一次的夢境,重新看一次陸訓依然感覺到心口被挖空。

然而這還沒有結束,不知道是不是有姐妹感應,她出門不久,黎玲突然醒來了,心裏不安的她起床去了她的房間,很快發現了她不見的事。

她忙把蔣先叫起來去找,兩人打著手電到底找到了她。

和黎志軍當初一樣,黎玲也不知道該怎麽救自己這個短短幾年功夫失去了一切的妹妹,最後求助了遠在西北的申家和在滬市的傅家。

申家大舅為了這事親自過來了一趟。

為了讓她有想活的念頭,他告訴了她黎家人的死都不是意外,讓她就算要尋死,至少要等到父母兄長侄子大仇得報。

爸媽哥哥們侄子們的死都不是意外,黎菁從沒想過會得到這樣一個真相,她也總算因為這事生出一點求生欲望。

她也有了新的疑問,如果家裏人的死都不是意外,那陸訓呢?

他當真是暴斃嗎?

距離他死已經差不多過去一年,她想起那天依然和做夢一樣。

黎菁問了申家大舅,申家大舅看著她,半晌回了句:“還在查。”

申家大舅和她約定好,她乖乖和傅家表姐出國去治療,他很快會有好消息告訴她,也會很快把陸訓死亡的真相查到告訴她。

她答應了,很快和傅家表姐一起出了國。

給家人報仇,查清楚他是怎麽死的,成了她的活下來的唯一目的。

她知道自己不夠清醒的話,大舅表姐他們都不會告訴她更多信息,所以她很努力的配合治療,試著讓自己好起來,至少表面上她得好起來。

而隨著傅家表姐轉達的她關於當初害黎家那大老虎落網的消息,剩下的就是處理掉當初害黎家人的幫兇,她的病情確實有了明顯好轉。

只是,她沒等到申家大舅繼續給她傳來好消息,等到了一封未署名信件,裏面是他真正的死亡報告。

報告上清晰說明了他的具體死因,而在死亡報告被面還貼了兩張照片,一張是一顆感冒藥,另一張是一種讓人吃了能看起來像感冒癥狀的中草藥說明。

看到照片的那一刻,她整個定住了。

當天,她沒有支會任何人,獨自一個人回了寧城。

第二天上午,她出現在漁輪廠家屬院攔住了出門買菜的郝麗華,她說她手裏還剩一些首飾,她用不上了,郝麗華如果想要可以去挑幾件。

郝麗華自從當初想分她一半財產沒成,還露底和黎家撕破臉以後,她和陸老大就被陸老頭趕了出去,之後黎志軍找上門,兩個兒女知道大嫂因為她們媽的那些話情緒崩潰後也不認她了。

郝麗華沒有工作,又習慣了先前和黎菁要好那段時期的吃穿用度,陸老大的那點工資就不夠她花用了。

她從常雄那裏得來的那筆錢,因為她心虛怕發現的緣故也不敢花,她手頭過得不免緊巴巴的。

聽到黎菁說要把手裏最後剩得幾件首飾送給她,她第一反應是高興,隨即就是警惕。

黎菁當初把錢財全部散完的事陸家都知道,她不太信黎菁還有首飾,何況無緣無故的幹嘛給她。

黎菁看她那反應也沒在意,只說自己出國去治病了一段時間,效果並不算好,她也不想再牽累別人了,只想得一個解脫。

那些首飾是她在國外治病的時候碰上何珍,她送的,不是多貴重,可能也就值個二十來萬。

是她最後的東西了,她想讓她拿去幫忙賣掉,給爺爺做養老用,她把他的錢敗光了,不能讓老人連養老錢都沒一分。

她的話一聽就是想輕生的話,換做任何一個人都該勸。

郝麗華卻被那二十來萬的字眼吸引了住,假模假樣的勸說一番後,問她現在住哪兒,東西在哪兒,怕被發現,她主動拉著她離開了家屬院附近。

黎菁也隨她拉著離開,半道上她拜托郝麗華陪她去他墓地一趟,她想再看看他。

他去世也有快兩年了,這兩年郝麗華心裏有鬼的關系,一次也沒到他的墓地過,聽到要去看他,郝麗華下意識抗拒,但為了那些首飾,她還是答應了。

就這樣,郝麗華隨她到了他的墳前。

到了地方,不知道是不是當時天氣正是大降溫的陰天,加上墓地空曠荒野,郝麗華總感覺四周陰冷瘆得慌,她完全不敢靠近墓碑。

黎菁看她那畏縮的反應,眼裏越發冷,她喊道郝麗華:“阿姨,你這兩年經常做夢嗎?”

“什麽?”郝麗華沒想到她會突然那麽問,楞了下。

“沒什麽,就是我經常做夢,老是夢見陸訓,他總告訴我下面很冷。”

“說起來,陸訓死的那天還是阿姨你的生日,中午我們才一起吃過飯,他是阿姨你養大,我以為阿姨和我一樣也夢見過他。”

“這個,可能他都給你托夢了吧,他生前就最在意你......”

郝麗華勉強笑著回了句,心裏太虛,很快她轉開話頭讓黎菁趕緊給他燒了錢回去了,時間也不早了。

黎菁沒反駁,在燒紙的時候,她拜托郝麗華幫她分一下。

郝麗華猶豫了下沒好拒絕,只是她剛接過她手裏的紙錢彎身下去,便聽到一聲利刃插進皮肉的聲音,等她反應過來扭過頭,只看到黎菁從她後脖子拔出了那把她臨時去買的尖刀。

“我想了很久都想不通,為什麽你要害他呢?”

“哪怕你對他沒有感情,可這些年他對陸家,對陸欣陸謹付出的還不夠多嗎?我對你對陸欣陸謹還不夠好嗎?”

“他死了對你有什麽好處?就為了你註定得不到的他的遺產嗎?”

黎菁雙眼通紅,知道黎家人的死不是意外以後,她已經確定他的死也不是意外,只是她想遍了他可能的死亡原因,唯獨沒想過害他的人會是身邊人,會是她認為的他的家人,而她是幫兇。

他死於中毒,死亡當天他唯一吃過的東西,是她給他煲的湯,她給遞的感冒藥,倒的水。

真該死啊,她親手把毒藥餵給了他。

“害死他的人必須死在他墳前謝罪。”

鮮血順著寒光閃爍的刀刃流下,郝麗華看著她,再看著她手裏的刀瞪大了眼。

她沒想到這個事會被發現,更沒想到會被黎菁發現,還被她從後面給了一刀,她慌亂的捂住後脖子那個血水四濺的血洞想跑,卻發現冰冷的手腳根本動不了,她張口想說什麽,但黎菁的一刀紮得深,刺破了她的頸動脈和脖子,最後她一個辯解的字也沒能說出來,人直接倒了下去。

她殺了郝麗華,殺了害他的毒蛇,她臉上卻並沒有欣愉的神情,身後響起動靜,梁萬龍帶著一幫人不知道從哪兒冒了出來。

看著倒地的郝麗華,再瞥一眼她手裏握著的帶血尖刀,他眼帶興味的落在了她臉上:

“瞧瞧我見到了什麽,這麽個美人竟然殺人了,這可怎麽辦?”

黎菁攥緊了手裏的刀。

她認識梁萬龍,他活著的時候,他生意上的事不常和她說,但也不瞞她,梁萬龍和常雄是他生意上的對手,先前他們購物的時候也意外撞見過梁萬龍好幾次,他對梁萬龍的厭惡毫不遮掩。

他留下的那些產業也是梁萬龍和常雄一起搞垮的。

如果那段時間她沒有失憶......

黎菁想著,苦笑了下,就算沒有失憶她能做什麽呢,她一直是個拖累,甚至害死了他。

就像現在,她明知道梁萬龍和常雄中的一個可能是指使郝麗華害他的兇手,她也沒辦法了。

她生病很長時間,身體很虛,殺一個郝麗華都不敢問清楚了動手,就怕她警覺後會失敗。

她實在沒有能力去殺一個狡詐的健全人,她只能把希望寄於二姨那邊,寄於她最後的一博。

梁萬龍不知道黎菁在想什麽,他還想以黎菁殺人的事要挾誘哄她,想讓她跟他去港城。

她冷淡的看著梁萬龍肥肉縱橫的嘴臉,什麽話也沒說,她慢慢走到他墓前,細白的手指摸了摸墓碑上他的照片,擡手一刀紮進了自己的脖子。

她的血四濺在他的墓碑上,他感覺到了烈火灼燒的燙和痛。

耳邊聽到她嗓音帶哭又帶笑的一聲:“對不起啊,老公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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